2009年6月1日 星期一

用漢字寫台語 研讀引用(1)

用漢字寫台語  研讀引用(1)


http://www.uijin.idv.tw/new/language/05%A4%E5%A4%C6%BBy%A8%A5%BE%C7.doc


一、台語和華語一樣,沒有倫理關係的一般名詞,如「東西」、「狗」等,台語不可省略「」,也不可以用複數代單數。華語不可省略「的」。


「厝」(房子)是物質名詞,不能用複數,「兜」()則必須用複數。如:


我厝        *阮厝           我的房子


阮兜          *我兜           ()


二、對於長官、部屬,無論台語、華語都可以省略所有格標志,單數、複數都合乎字面上真正的單數、複數的意義,如說「我頭家」=「我的老板」,用單數形,聞者可能意會為言者的公司只請了一個人,否則怎麼不用複數形?事物的所有者如果不止一個,一定要用複數,比如長官不止一人所有,所以一定要用複數,如果是部屬則可以屬於一人所有,所以可以用單數形。


三、台語、華語的差別在對家族、師友及社會組織體名詞所有格的用法。現代華語不能用複數形代單數,台語則可以用複數形代單數,如台語可以說「阮某」,但華語不能說「我們老婆」,華語如果用複數形「我們」,那表示是非一人所有的了。「阮某」(我老婆)的「某」雖屬「我」一人所有,為什麼台語可以用複數形呢?這是台語把「翁」()、「某」()等親屬稱謂看成是家庭組織的一分子,組織自然非一人所有,當台語說「阮某」時意思是在「阮兜」扮演「某」這個角色的人,也就是說,台語不能把妻子看成是個人所有,而是家族所有,指稱妻子是通常先透過家族,所以用複數形所有格表單數。所有代表家族關係的「稱謂」都可以用複數形,至於老師、朋友、同事等屬於具倫理關係的社會組織的一員,其所有格都可以用複數表單數。


所謂「社會組織」不限規模,「阮兜」、「阮公司」、「阮台北市」、「阮台灣」、「阮國()」……等統統可以用複數形代單數。但台灣話關係越親密的越可以省略,並且越可以用複數形代單數。如「阮兜」不能說「*阮兜」、「*我兜」,「阮公司」表示跟公司的關係很親密,但「阮公司」也還可以。


對上、對下也有區別,只有至親的「阮囝」可以,但較疏的「?阮學生」、「?阮薪勞」則不太自然。


「阮秘書」可以,但表示「秘書」比自己的職位高。如果是老板指稱他的私人秘書必須說「我秘書」。「阮市民」=「我們市民」也一樣,意思是「本市的市民」指示自己也是市民的一分子,如果說「我市民」=「我的市民」,表示市民屬於一人(如市長)所有,封建時代也許可以這麼說,民主時代的市民是市長的主人,現代的市長絕對不敢這麼說。


由此可見,用複數形式表單數而不具複數意義的只限於較親密的倫理關係,超出家庭、朋友關係之外的複數形式多半真正具有複數意義。


社會組織的首長(家長、老板、市長、總統)具組織代表性,這些組織的代表通常只有一個,即使省略了也可以了解。稱謂前的代名詞可以省略,組織成員沒有代表性,稱謂前的代名詞不可以省略[*(X)表示省略不合法]。如:


       台語                                      華語


(1)a.()阿爸有佇塊無?            ()爸爸在嗎?


   b.()頭家有佇塊無?           ()老闆在嗎?


   c.()頭家有佇塊無?           ()先生在嗎?   


   d.()太太有佇塊無?             ()太太在嗎?


(2)a.*()囝有佇塊無?                *()兒子在嗎?


   b.*()薪勞有佇塊無?         *()職員在嗎?


   c.*()翁有佇塊無?             *()丈夫在嗎? 


   d.*()某有佇塊無?           *()妻子在嗎?


為什麼(1-d) 的尊稱可以,而常體的形式就不可以呢?這是一個有趣的問題,需要進一步解釋。我們以為這是因為如果承認對方有家庭的代表性,才會使用尊稱形式。稱呼「恁頭家」/「恁太太」和「恁翁」/「恁某」的意思不同在此,前者承認其在家庭中「男主人」/「女主人」的地位,而後者只是指出夫妻關係而已。


台灣話的第一人稱複數形有二種:「咱」表包容式(inclusive),包括對話中的第二人稱;「阮」表排除式(exclusive),不包括對話中的第二人稱,用「咱」表示自己人,比較親密。因此台灣話第一人稱複數形包容式「咱」可以用來做為第二人稱單數形「汝」的敬稱;北京話則用第二人稱複數,其他有一些語言,如法語也是用第二人稱複數表敬稱的第二人稱單數。


各位,咱若有需要,請毋免客氣!  各位,您如需要,請不用客氣!


請問「咱」佗位?                           請問您是那一位?


Comment vous-appelez-vous                請問貴姓(vous(你們/)tu()的複數形)


倫理關係、長幼尊卑、親疏關係影響語法規律的程度,可能顯示一個民族對人倫關係重視的程度。


漢語親屬稱謂之中對父母有一種避諱直稱的習慣。如偏稱父親為「阿伯」、「阿叔」;偏稱母親為「阿姆」、「阿嬸」、「阿姨」、「姨=仔」、「阿姐」(a1 c ia2/a1jia2/a1nia2)等。有許多地方成為習慣,偏稱變成正稱。這種習慣盛行於包括福建、台灣、溫州等地的閩語區。但文獻上《北齊書》、《南史》都記載有稱父為「兄」、稱母為「姐」的習慣。(游汝傑1986:72-74)


偏稱起於一種宿命論的迷信,兒女出生以後算「八字」,如果算說父子「命中相剋」或兒子有「雙付父母」的命或「無囝命」或子女的命太重、父母的命太輕,養不起,必須要在名義上把孩子過繼給神明、親戚或別人做兒子,而偏稱自己的父為「阿伯」「阿叔」、偏稱自己的母為「阿姆」「阿嬸」「阿姨」等。


5.8 語言與民俗心理


民俗中的討吉利或避諱往往和語言相關。


5.8.1討吉利


趨吉避凶是人類共有的心理,所有的民族都有討吉利的風俗,只是方式不同。討吉利的風俗也會反映在語言上。


台灣話「桔」和「吉」同音,新年或結婚桔子是必備的禮俗用品。台灣話「柑」和「甘」同音,結婚時新娘下轎,必須由一個小孩送上「柑」,以祝賀新郎新娘感情「糖甘蜜甘」。


新娘入門前要「跨(hann7)過烘爐」,因為爐中有「炭」,取「炭」「湠」(繁衍之意)同音,祝新娘「早生貴子」之意。


新娘「頭轉客」(歸寧)回家時,後頭(丈人、丈姆)送新人「桃」tho5,是期待新人常回來「」chit4tho5


台灣外省人過年一定要吃魚,謂之「年年有餘」,採「魚」「餘」同音,台灣人並沒有這個風俗,因為台灣話「魚」「餘」並不同音。


台灣人過年時飯菜一定不能吃完,要「偆」(),門上要貼「春」字,這是因為台灣話「偆」()和「春」同音,祝賀「年年春()」討吉利。外省人喜歡把「春」字、「福」字貼顛倒,說是「春倒()了」、「福倒()了」,因為「到」台灣話說kau3,跟「」不同音,所以台灣人沒有這種把「春」字、「福」字貼顛倒的風俗,現在也有人摹仿外省人的做法,但也不普遍。


5.8.2避諱


漢語對某些事物有特別的禁忌,這些禁忌觀念也反映在語言的避諱上。諱的對象大概有不幸事件、不吉利事件、危險事物、性愛、下体、不潔之物等。如:


(1)不幸之諱:死亡的避諱詞最多,謂之「逝世」、「過世」,台灣話有「過身」「過往」「往生」「轉去」「老去」「年老」,避提不幸事件。「死」是一個經常避諱的字,許多旅館「四號房」、大樓沒有「四樓」。到餐廳吃飯,老板問:「幾位?」如果你說「四個。」老板可能會覆誦一遍:「三加一。」如果用台灣話說,應該會說:「三閣一。」台灣話尤其敏感,因為「四」(si31e12),「死」(si31e11死的),音非常接近,所以通常避諱。又「四姨」(si31i11)和「死去」(si31i11)也很相近,所以改稱「四阿姨」。


(2)不吉之諱:送什麼禮物也有避諱,外省人不能送鐘,因為「送鐘」和「送終」同音。台灣人不能送傘,因為「傘」(suann3)和「散」(suann3)同音。


台灣話「吐血」叫做「嘔紅」(au2hong5),避諱「血」所以用「紅」。香港空屋出租叫做「吉屋出租」,因「空屋」與「凶屋」音近,避不吉利事件,所以改用「吉」字。台灣也流行「吉屋出租」完全是受香港文化的影響。廣東話豬舌叫「豬利」,因「舌」「折」(折本=蝕本)同音,這些都是避不吉利的聯想。


(3)危險之諱:中國許多地方避免說到「蛇」,謂之「長虫」或「鰗鰍」,台灣話謂蛇「鰍」(liu1);另外稱虎為「貓」,避危險事物。


(4)性愛之諱:容易引起性的聯想的詞彙也要避諱,比如閩南人認為「暢」(thiong2)「爽」(song2)認為不雅,女性諱言,現代台灣人對這個詞不太避諱。又「使」和「屎」同音(sai2),並且也可以解為性交,俗有「使恁娘」的三字經,因此泉州人對「使」(sai2)字相當避諱,「會使得」(e7sai2,可以)必須說成「會做得」。開車台灣話可以說「駛車sai2chia1」,新加坡話必須說「扞車huann7chia1」。


(5)不潔之諱:下體、排泄物通常被人們視為不潔之物,台灣話喜歡用提起性器官或排洩器官來表示鄙視、不滿,如「lan7鳥啦」「ci1bai1啦」「甚麼siau5啦」「尻川(kha1chng1)啦」,男人喜歡說著來洩憤,對女性及有身分的人則是一種禁忌,必須避諱,但是如果在語音上加以變化或用別的比喻詞,就可以不必避諱。如「伊捌一箍lan7鳥」說成「伊捌一箍honn1」,honn1he1(那個)的變化,換詞又變音;「甚麼siau5」說成「甚麼sio5」;「尻川啦」說成「紅龜啦」就可以不避諱,連女性都可以說,當然不是高雅的話。


筷子原稱「箸」(今閩南語仍稱ti7),因為「箸」和卡住的「住」同音,長江流域的船家基於避諱,改用相反詞「快」,文字改成「筷子」,現已流行全中國,連客語都說「筷子」,可見影響深遠。


忌諱詞都是一種「惡色詞」,語言為了表達意思不得不改用較好聽的「美色詞」,謂之「委婉詞」(euphemism)


5.8.3咒語


有許多民族相信某些語句具有某種特殊的法力可以使特定的對象產生特殊的影響,謂之「咒語」。壞的咒語可以使人生病、發瘋、失神、車禍……等謂之「詛咒」或「魔咒」,咒語也可以用來解除魔咒,或治病、解厄等。


有些咒語只是為了減輕罪惡心理,譬如佛教深入民心,一般台灣人有不殺生的信仰,相信被殺的生靈將來可能會回來「討命」(tho2m ia7),所以台俗殺雞時口唸咒語:「做雞做鳥無了時,早行(kiann5)早出世,出世做好額人囝兒。」這樣被殺的雞就不會來討命了。


還有信佛的人走暗路,心唸「阿彌陀佛」,相信鬼魂也不敢來作祟了;還有小孩受驚時,大人牽他的耳朵,口唸咒語:「鼠驚、牛驚、虎驚……十二生相驚了了,干礁阮孫無驚。」人們相信這些咒語有「收驚」的效果。


5.9 語言與民族集體觀念


從諺語中也可以看出民族的集體觀念。民族集體觀念的演變反映在諺語的演變。如過去台灣話人講究「認命」,有許多認命的諺語,如「落塗時、八字命」、「因緣天註定」、「有囝有囝命,無囝天註定」一切歸諸天命,「千算萬算,毋值天一劃」、「品命底、無品好馬」,命運絕對無法抗拒。但是日據時代產生了一個新諺「五分命、五分扑拼」,人比以前更有自信了,八○年代葉啟田唱出「三分天註定、七分靠扑拼」,更加有自信,引起社會的共鳴,流行成一條新諺語。


台灣諺語中有「一物降一物」、「一項治一項」、「有一好無兩好」、「一好佮一啀()、無兩好相排」、「(sui2)無十全(cap8c ng5)、(bai2)無交圇(ka1nng5)」看出中國陰陽論、易經辯證法哲學的影響。(洪惟仁1993《台灣哲諺典》)


5.10 語言與命名


語言是自然形成的,誰也不知道我們叫天為「天」、叫地為「地」是誰命名的,但是人名、地名、商品名等專有名詞都是人為產生的,命名時往往會注意命名的意思,即「命意」。以下以人名與地名為例,做個說明:


5.10.1人名


男子命名傾向取用陽剛的詞,如武雄、進勇等,女子命名傾向取用陰柔的詞,如金珠、玉蘭等,這一點跟所有漢語民族一樣。但台灣人命名有幾個特殊的傾向:


(1)反映迷信心理:求神而得子,則命為「天賜」「賜福」;如孩子身體羸弱「歹育飼」或八字不好,則命為「乞食」「牛屎」「豬屎」等「臭賤名」。台北縣萬里鄉有個人名叫「乞食」,因為他很有錢,大家尊稱他為「乞食叔」。


(2)反映添丁心理:民間基於傳宗接代心理,喜生男不喜生女,如生女則命為「招治」(招弟)、「罔飼」、「罔腰」、「不纏」(m7tinnh8毋挃=不要)。生男則希望再添丁,命為「添丁」。


生子太多也煩惱,希望這是最後一個,就命為「萬來」,阿屘a1ban1,或命一個和「終」(ciong1)同音的字如「鍾」、「鐘」、「彰」、「章」(ciong1)等。


(3)反映期待心理:把對孩子的期待反映在命名上亦是很自然的。希望孩子聰明,所以有:天才、、聰明等名;希望孩子有志氣,所以有:志宏、志偉、鴻志、冠傑,希望孩子將來升官發財,所以有:發財、財旺、登科、安邦、定國、宗榮、耀宗等名字。


(4)紀念出生:在廈門出生即命為「鷺生」,外省人在台灣出生則命為「台生」,在屏東出生則命為「屏生」。在雨中出生則命為「雨生」。出生時父母夢見船則把孩子命為「夢舟」;嘉義新港有一個孩子出生時正好「著賊偷」(tioh8 chat8thau1),孩子呱呱落地,是個男孩!忽然全家熱鬧起來了,小偷被嚇跑了,這個孩子就命為「誅賊」(tu1chat8),後來誅賊年紀大了大家就叫他「賊仔叔」。


5.10.2地名


台灣地名最初以沿襲原住民的舊名者為多,隨著不斷開發、發展,閩南人用閩南語命新地名,客家人用客家話命新地名,然後新的統治政權又逐漸更改其喜愛的地名。


各個移民者或殖民者的所命的地名各有特色:


(1)閩南及客家地名:以自然景物命名(如南港、東勢、大坪、桃園)、以祖籍地名命名(如潮洲、泉州厝、興化寮)、以姓氏命名(如蘇厝寮、曾厝)、以人文景觀命名(如三塊厝、八塊厝、番社、番婆、五堵、八堵;六堆、新屋)等。


(2)日本式地名:日本式地名多半反映田園自然景物(如松山、崗山、田中)、武士道精神之名(如高雄、民雄)。但有些日本式地名或日本本土的舊名,有些兼為原地名的諧音或意譯,如崗山(Okayama)原名「阿公店」、田中(Tanaka)原名「田中央」、高雄(Takao)原名「打狗」(tann2kau2)、民雄(Tamio)原名「打貓」(tann2niau1)(參片岡巖1921:9)


(3)中國式地名:蔣家時代喜歡將台灣地名改為中國式的地名,雖至今日,餘風猶存。有以儒家道德詞命名者(如八德、仁愛、信義)、有以蔣介石崇拜的哲學家命名者(如陽明山)、有以元首之名命名者(如中山路、中正路、經國路、李登輝大道)。各街市路名用大陸地名,甚至大學的校名也用大陸大學的名稱,反映了流亡政府「反攻大陸」的期望。


地名也要避諱,前文說過清錢大昕舉中國歷代因避皇帝的諱改地名者近二百例。現代也有政治諱,如基隆市的路名原來都是編號的,如仁愛區:「仁一路」、「仁二路」……、「愛一路」、「愛二路」……等,排到「愛八路」碰到避諱,因為共產軍謂之「八路軍」,於是馬上改為「劉銘傳路」。


每一個時代的地名都代表這個土地的支配者的思想觀念,台灣地名的演變正好反映了台灣這塊土地的支配史。


5.11 語言與文學


有韻律的韻文容易記憶、流傳,所以許多宗教教條是用詩歌的形式表現。不但韻文音律化,原本不是韻文的經典,如儒家的經典、可蘭經也可以音律化,以便傳誦。漢文經典的吟頌,台灣話叫做「唸冊歌」。


漢語是聲調語言,聲調的高低比音的強弱更重要。表現在韻文上,就是格律。中國舊體詩不以重音表現節奏,而以「平仄」表現,所謂「平」(或謂之「飛」)就是高調或升調,而「仄」(或謂之「沉」)為低調或降調,詩以兩字為一個韻步(Foot),一高一低,於是形成韻律,不但旋律有變化,而且因此形成節奏。以下韻步[  ]括起來,相鄰的韻步第二字平仄一定是相反的,但第一個字則可以不管,所謂「一三五不論,二四六分明」就是這個意思。如:


少小離家老大回                [仄仄][平平][仄仄]


鄉音無改鬢毛摧                [平平][平仄][仄平]


孩童見面不相識                [平平][仄仄][仄平]


笑問客從何處來                [仄仄][仄平][仄仄]


漢語詞以二字詞為絕大多數,四字成語則多半 兩兩 成對,如「[生龍][活虎]」「[高山][流水]」「[豐衣][足食]」「[花天][酒地]」……都顯示了二字為一個「韻步」的特色。有人(1993:79-80)認為和易經「太極生兩儀、兩儀生四象」這種「一分為二、二合為一」的思想有關,我們認為是漢語自然韻步的反映。


閩南語雖然聲調豐富,有「八音」,但是除了有本調尚有變調,打亂了「平仄」的高低調差別,實際吟頌,純粹以韻步表現節奏,因此閩南語民間文學的韻文不講究平仄,講的是自然韻律。


並非每一個語言都有韻文,日語是一種聲調重音的語言,但聲調變化有一定的格式,不適合以二音節為一個韻步,其構詞法屬附著語類型,語尾變化相當規則,平常說話差不多都押韻的,尤其是敬語每句話的句尾都是-masu,受到語言特性的限制,日語詩如和歌、俳句都不講究押韻。


5.12 語言與戲曲


聲調語言的歌樂必須講究樂曲旋律和語言聲調的和諧,謂之「詩樂和諧」。英語是重音語言,歌曲的強弱必須配合語言的重音;日語是聲調重音的語言,作曲家作曲必須注意旋律與聲調的配合;漢語更是一種旋律性語言,聲調是重要的辨義特徵,因此必須更注意「詩樂和諧」,否則可能使聽眾聽了莫明其妙。譬如「天烏烏(beh4)落雨」,其中「(beh3)是高調,如果唱成低調,就會聽成「天烏烏(be7/be11)落雨」,意思完全相反了。


中國詞曲是以詞就曲,即所謂「填詞」,歌仔戲的音樂「歌仔」則是以曲就詞,謂之「拗韻」。


戲曲語言的特色:


(1)包容性:舞臺語言為了擴大觀眾層面往往採用優勢腔,摻入當地共通語詞彙、參雜各地方言。舞臺語言也可能不止一個,如京戲即採用了中州話(或說武漢話)和北京話。台灣的「平劇」甚至可以參雜台灣話。


其次是向共通語、標準語靠攏的傾向,中國的戲曲大量採用文讀音(古代官話)、書面語(文言或官話語言)的詞彙(包括官話音)、語法,以表現其「高雅」。台灣的歌仔戲發音雖然漳泉混雜,卻都是台灣優勢音,演員在演戲時都把自己的方言掩蓋起來,如楊麗花是宜蘭人,說漳州腔,許秀年是麥寮人,說泉州腔,但他們演戲時說的都是台灣優勢腔。


(2)保守性:戲種成熟以後,語言、唱腔都已固定化,戲曲會保存古音。如現代上海話已不分尖團,但滬劇仍分尖團。泉州南管只能使用泉州話歌唱演出,並且所使用的語言保存泉州古音,謂之「照古音」。但應注意,舞臺語言的所謂「古音」不等於實際的古音,如南管的「照古音」有的不一定是古泉州音,隨人訛變,北管的舞臺語言是官話,但是也隨人訛變,並不統一,當然也不見得就是古代的官話音。(參考洪1985:119-127〈語調與曲調的關係〉;183-191〈民族風格的音樂那裏來〉)


5.13 語言與文化史


語言是會變的,舊的事物雖然消滅了,詞彙也變了,但古代詞彙不會完全不留痕跡,往往以詞素的身份存在於一些構詞法中,或以詞彙的身份存在於成語中,或者在標準語中消失了,卻保存在方言詞中。


語言戰爭中滅亡的語言往往在戰勝的語言中殘留痕跡,謂之「底層語言」,或因戰爭、通商等語言接觸互相借用語言成分,而在雙方的語言裡殘留遺蹟,謂之「借詞」。


這些古詞素、成語、方言詞往往成了研究古代文化的證據;底層語言或借詞則成了古代民族接觸的證據,因此有些語言學家喻為「語言化石」。


5.13.1姓氏化石


唐宋大食(亞拉伯)人和中國通商,在廣州、泉州、明州(寧波)居留,與漢婦通婚生子,謂之「土生番客」。他們仍信仰伊斯蘭教,雖已漢化,但保留與漢人不同的姓氏,如:納、速、丁、忽、哈、賽、馬、麻、木、穆、買、白、魯、海等(1993:45),保留原姓的某個音節。


畬族同化於客家族,但至今仍保留其姓氏:盤、雷、藍、鍾等。


台灣平埔族雖與被漢族同化,但多改姓潘、高等與其本族歷史相關的漢字以為姓氏,「潘」諧「番」、「高」表高山族;另有水、風、力、乃等非漢姓,或紀念其成長的自然景物,或保留原姓的某個音節。為漢族對少數民族的同化史留下歷史的證據。


5.13.2地名化石


台灣的地名中有許多原住民的語言如:艋舺(Bangka原意為「舟」)、關渡(原名干豆)、金山(原名金包里)、瑪鋉(Maso今名萬里)、葛瑪蘭(Kavaran或譯蛤仔難,今名宜蘭)、大甲(Taokas)、沙轆、虎尾(Favorlang)、打貓(民雄)、打狗(高雄)……等。


中國自古有周期交易的風俗,北方謂之「趕集」、南方謂之「赴墟」(hu3 hi1)、西南謂之「趕街」、「趕場」,間歇一定日數為一個交易周期。雲南貴州的地名中有許多以十二生肖命名的街場,如「鼠街」、「牛場」、「貓場」(虎場)…「長虫街」(蛇場)…「雞場」、「狗場」、「豬場」(或改名珠場)。這些生肖表示當地交易的日子,雖然現在已經不再是集子,從地名看出古代趕集的風俗。


台灣話舊式糖廠謂之「糖」,有些村落以「」(phoo7)為名,如蔗、仔、中、舊、寶、興化等,顯示歷史上本地曾經開過糖,把地名為的地方標出來,劃出等語線,可以看出古代蔗糖的栽培區域。


5.13.3詞彙化石


台灣話謂多餘負擔為「夯枷」(gia5ke5),謂飢餓時吃飯狼吞虎嚥為「袂輸監囚」(kann1siu5)(好比囚犯一樣沒有飯吃),看出過去囚犯的待遇。


台灣話廁所的名稱自古及今有「屎礐仔」(sai2hak8a2)、「便所」、「化妝室」的演變,顯示衛生的進步。雖然「屎礐(hak8)仔」已廢,但是「屎礐仔那撓(la7)那臭」(越抹越黑)、「三重埔大礐(tai7hak8)(嘲諷進不了大學,略如華語「家裡蹲大學」)的諺語仍存,成為語言的化石。


台灣過去一般家庭房內也不舖磚,地板謂之「塗跤兜」(thoo5kha1tau1)或「塗跤」,後來洋式建築盛行,家家戶戶都「舖地磚」,但地板仍稱「塗跤」,諺語有所謂「儂跤跡有肥」(人的腳印有肥,勸人好客)即基於此。


舊式的私塾謂之「書房」「學堂」(oh8tng5)「學仔」(oh8a2)1895年台灣割日,日本殖民者在士林設「國語學校」,開始有國家設立之現代學校,台灣始有「學校」之名,而私塾遂別稱為「漢學仔」,因在晚間施教,故又稱「暗學仔」。今「學校」一詞已取代所有舊稱,名稱的改變反映了台灣教育史。


杜嘉德編《廈英大辭典》(1875)時「電」(tian7)字只當「雷公電母」的「閃電」解,五十年後巴克禮著《補編》(1923)收入113個和電氣有關的新名詞,另外杜典不收而巴典收入的化學元素名有「碘」、「燐」等,這些都反映了台灣文化進步史。


5.14 交際用語的文化差異


不同言語功能基於不同的言語行為習慣,習慣的差異又基於不同的文化觀念。英語人士對漢語的打招呼方式往往無法理解。


5.14.1 問候語


漢語:吃飽了沒有?上那兒?


英語:How are you.


            How do you do.


漢語喜歡詢問人家吃飯、行動、年齡、職業、收入多少等作為一種關心的表示。英語認為這是隱私權,詢問這些問題不禮貌。但是英語的問候語How are you如直譯為華語:「你怎麼了?」或台語:「汝是按怎?」聽起來好像對方生病了一樣;How do you do直譯成「你怎麼辦?」聽起來好像對方遇到困難;直譯成「你怎麼搞的?」或「你想怎麼樣!」,則有詰問、責備的意思,對對方都是不禮貌的說法。可見什麼話要當成問候語各個語言不一樣,要特別學習,不能直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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