扳倒 嚴嵩

自古以來，「清君側」就是難度很高的任務。最常見的作法，莫過於直言勸諫，清高耿介的臣子，或上書，或建言，甚至不惜死諫，義正詞嚴，態度凜然，然後呢？幾乎沒有效果。因為會得到君王（老闆／主子／領導者）寵信，一定有他的魅力或魔力，能三言兩語把得寵幹部鬥下來，當初他就不會走紅了；尤其勸諫者若是分量不夠，人微言輕，要把當紅炸子雞鬥垮，更是雞蛋碰石頭。

還不如以黑制黑，用垃圾步。不管栽贓汙衊或挑撥離間，讓君王（老闆／主子／領導者）對這位身邊紅人反感。

「為何義正詞嚴的彈劾不但無法奏效，而且適得其反；為何充滿陰謀與權術的做法卻取得了成功？」這是樊樹志在一篇文章裡的發問。他談的是惡貫滿盈的嚴嵩、嚴世蕃，明嘉靖年間政壇的父子檔。他們狼狽為奸，在皇帝明世宗的庇蔭下為所欲為。但他們扳不倒。一如前一段所說，所以能成為權臣，有他夠力的地方，皇帝在後面撐著。怎麼扳倒？因此樊樹志會有此一問，或說一嘆，是因為為了彈劾嚴嵩，不知多少正義之士賠上身家性命，最後是以「陰謀與權術的做法」「取得了成功」。

嚴嵩，明朝嘉靖年間政壇一哥，地位僅在皇帝之下。但這皇帝（明世宗）有跟沒有一樣，他篤信道教，整天只知學道潛修，不問政事。那國家大事誰來處理？就是嚴嵩。嚴嵩當到內閣首輔。內閣首輔相當於丞相。（明朝不設丞相。）

嚴嵩在歷史裡形象極差。《明史》把他列在＜奸臣傳＞，許多小說、戲曲寫到他，也沒好事。

扳倒權臣，得等皇帝和他的蜜月期結束，讓他失寵、失勢。而這蜜月期真長，嘉靖21年到41年 (1542～1562年)，嚴嵩掌權長達20年。

嚴嵩聰明，懂得迎合皇帝，寫得一手青詞。青詞是道教齋醮時焚化祭天，上奏天帝的表章。嚴嵩文筆好，所作青詞，世宗欣賞。

為了彈劾嚴嵩。正義之士前仆後繼，上疏，結果不是充軍流放，便是殺頭。如沈煉、楊繼盛，都成為嚴嵩父子擅權，在皇帝保護傘之下，和其他官員勾結的祭品。

要除掉嚴嵩這種政治強人，要化被動為主動，陷害、設計他是最快的方式。而陷害設計他，又得正中要害，用最具殺傷力的工具毀謗他，毀滅他。機會一來，就要把握。這個機會就是接下來要講的事，工具就是皇帝所迷信的道教。

嚴嵩終於栽了跟頭。導火線是皇帝修行的永壽宮失火，化為廢墟。嚴嵩不主張修復永壽宮，建議皇帝暫住南宮(重華宮)。皇帝大為惱怒。南宮是從前景帝幽禁英宗的地方，是個不祥之地，嚴嵩勸皇帝搬去南宮，聽起來就像皇帝被嚴嵩幽禁似的。明世宗感覺不爽。

內閣次輔徐階，覬覦首輔位置已久，嗅到嚴嵩失寵的味道，便落井下石，提議修復永壽宮，而且日以繼夜很快修好，取得皇帝歡心。

接著徐階收買皇帝身邊的道士藍道行，利用皇帝篤信道教的弱點，在扶乩時，讓道士表達出神旨。大意是：上帝不悅，因為你這皇帝賢人不用，不肖之輩不退。賢人指的是徐階、楊博，不肖是嚴嵩。皇帝沈迷於道教，深信扶乩天意，想要罷免嚴嵩。有個叫鄒應龍的官員（御史），藉機上疏彈劾嚴嵩父子，建議強迫嚴嵩退休，並殺了他兒子嚴世蕃。（一說是徐階指使鄒應龍上彈劾奏疏。）

終於皇帝把嚴嵩罷免，嚴世蕃流放雷州（海南島）。但嚴氏父子勢力還在。嚴世蕃甚至回到了老家，和同黨羅龍文研究如何翻盤。他們被告了一狀，說他們「聚眾練兵謀反」，罪狀是謀反、通倭（日本）。

這招有用。嚴世蕃、羅龍文被砍頭。嚴家被抄家，嚴嵩及其孫子被貶為平民。嚴嵩精神崩潰，一年之後死了。

謀反、通倭的罪名是莫須有。包括扶乩、勾結日本，都是捏造設計。但也只有黑吃黑才能幹掉對手。

這就是說，政治，或者說權謀，不是一般黑。沒有充分狡詐，別跳進去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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