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8年11月25日 星期二

《寻访千年古兰经》编导手记

 





《寻访千年古兰经》


“想起了我的家呀,我家在循化,白布的汗褟青夹夹,我是个尕撒拉……”,这大概是我童年时最常听到的一首歌,演唱者就是我的爸爸,一个地道的循化人,每当他心情不错的时候,这首歌一定是他的必唱曲目。也是通过这首歌,家乡在我幼小的心里开始有了模糊的感觉。我的父亲出生在循化,少年时因为祖父过早离世,而被迫来到距离循化一百五十公里以外的西宁寻找出路,现在虽然已经是七十多岁的老人,但一生乡音不改,也因为这样,我们四姐妹从小也能讲一口纯正的循化方言,只是并没有想到这几乎是与生俱来的能力会在今后的工作中给我帮了大忙。2007年,《重访》栏目计划制作国宝系列节目,开始广泛征集选题,就在这时我忽然想起曾经听到的一个消息,就在我的家乡--循化,好像有一本我国最古老的手抄本《古兰经》,但这个消息是否准确?按理说在信仰伊斯兰教的地方出现《古兰经》是一件再正常不过的事情,而在青海循化很有可能保存这样珍贵的《古兰经》。我开始查阅所有相关资料,事实上,所有显示的资料最后都指向一种结果----青海省循化撒拉族自治县现存一本我国最古老的手抄本《古兰经》,距今已有近千年历史。之后我又和当地政府和相关的专家取得了联系,也证实了这一说法。   这个结果一经得到证实,我马上把它作为选题上报栏目,在得到批准后开始进入前期准备工作。此时,我的心情既紧张又兴奋。


循化撒拉族自治县是青海省东部一个以撒拉族为主的少数民族居住地,小时候听爸爸讲,解放前,循化一直是由被称为“西北王”的马步芳统治着,马步芳是个回族,和撒拉族一样信奉伊斯兰教,但是马步芳对撒拉族却成见颇深,他命令撒拉人居住在县城以外,白天可以进入县城,但必须在规定的时间内离开,不允许在县城过夜,另外撒拉族和回族不能通婚等。解放后,循化这个偏僻的小县城也迎来了新的时代,撒拉族人也开始了和其他民族一样平等、幸福的生活。    虽然出生在西宁,但从小我就知道自己是一个循化人,直到现在循化还有一个当年祖父、祖母成亲,父亲兄妹四人出生的小院子,虽然现在已经没有人在那里生活,但2003年作为对祖父祖母的纪念,我们所有的晚辈还是出资重新修缮了这个凝聚了两代人感情的小院落。   记得上一次回到循化是在2001年的秋天,全家人去那里休假,从那以后,就再也没有机会回去过了。   这次借此机会能回去看看,我真是又激动又兴奋。


2007年8月,我到西宁和约好的摄影师会合,打算再从西宁带齐设备到循化,但意料之外的事情就在这个时候发生了,原本在北京已经联系好的循化县委宣传部忽然打来电话告知,循化方面临时出现问题,拒绝我们拍摄《古兰经》,让我们从西宁直接回北京,就不要再去循化了。经过仔细询问才知道,就在我到达西宁的当天上午,由于一个在循化拍摄古兰经的媒体,和当地相关部门就一些问题发生摩擦,最后不欢而散,这件事情直接造成了当地撒拉族人对所有媒体的不满。


原来,《古兰经》现在保存在循化街子乡“街子清真寺”,这是一座有几百年历史的撒拉族祖寺,清真寺有自己的“大寺管理委员会”,这是一个民间机构,全部是由当地的撒拉族老人组成,他们视这本《古兰经》为民族瑰宝,担心过多的搬运、拍摄会对《古兰经》造成伤害,而面对这样的一群老人,县委宣传部也束手无策。虽说情况发生了意想不到的变化,但就这样回北京是我怎么也不甘心的。我们决定先去现场再说。第二天,按照原计划,我和摄像还是一早就乘大巴赶往循化,(原来答应来西宁接我们的车也取消了)一路上我心里十分不安,不知道将会遇到什么情况,三个小时后,我们终于到达循化县积石镇。8月份的西宁已经秋意很浓了,早晚都需要添加衣服,但在循化,由于地理位置的原因,气温要比西宁高好几度,从北京出发时还和同事们开玩笑说自己要去避暑了,但真的到了循化才发现,实在不比北京凉快多少。我的突然到来显然让循化县委宣传部的工作人员感到很意外,但既然已经来了,他们也表示会尽量配合。简单的吃过午饭,还来不及细看自己阔别多年的家乡,下午我们就直奔“街子清真寺”。在路上,县委宣传部的干事韩老师告诉我们,一会儿见了“寺管会”的人,千万不要说出他是县委宣传部的工作人员,担心“寺管会”的人会心存芥蒂。“寺管会”的老人刚开始根本就不同意和我们见面,更不要奢望能拍摄《古兰经》。整整一天的沟通没有任何结果,按照当地的习惯,晚饭后又带着礼物去拜访,但依然一无所获,天气越来越热,时间一天天过的飞快,一个又一个意想不到的情况开始让我急躁不安。情急之下,我的家乡话脱口而出,这一下,周围的人们都愣住了,他们不明白这个来自北京的记者怎么会说他们这里的方言,而且说得还这么地道,几位刚才还态度冷淡的老人显然对我这个来自北京的循化人开始感兴趣了,在知道了我的家乡就在循化,在这里还有老房子时,他们开始主动问我此行的计划和安排。接下来的工作就顺利多了,但在拍摄《古兰经》的原件和复制品的问题上,老人们的态度很诚恳,但也很坚决,不能拍摄《古兰经》原件。因为《古兰经》原件已经有近千年的历史,每一次翻动和拍摄在一定程度上都会对它产生一些影响,不论如何不能打开。最后,他们只允许我们拍摄了《古兰经》原件封面。拍摄顺利完成后,我终于有机会走进自家老家修旧如旧的老屋,一个普普通通的农家小院,坐北朝南的正房里放着祖父、祖母的相片,很少有机会再去给他们扫墓的我虔诚地叩头、烧香,愿祖先保佑我们这些后世子孙身体健康、一切顺利。坐在院子里挂满了果实的树下喝一杯清茶,此时城市的喧嚣离我很远很远。


 


在栏目最近播出的《暗战》系列中,我参与了其中三集的制作。这套节目从选题和拍摄方法上都有一定的特殊性,创作周期也比较长,庆幸的是有领导的支持和很多组内同志无私的帮助才最终促成节目顺利播出。

 

自古以来,硝烟散尽总有说不完的故事,可惜我们只能记住刀光血影里征杀的将,而往往忽略了那些隐去真面目的士,当然,他们也不希望被我们记住。但事实上,只要有诸如勾践和岳飞般的大丈夫,就一定还有西施和王佐这样的人,三千越甲不及西施的一双眼,八大锤敌不过王佐的一只手。这就是战争的完整性。综观古今中外,所有战争都有两个战场,距离我们最近也是规模最大的当属第二次世界大战。

 

以前上历史课,说我党凭着小米步枪战胜了日帝、美帝、国民党反动派,觉得挺神,老师的解释是人民的支持和必胜的坚定信念。按照彼时玩世不恭的态度,这种解释自然划归假、大、空之列。

 

今年5月份,在拍摄一组有关《暗战》的史实材料的时候,摄像兄弟边拍边说:“我算知道我党为什么能取胜了,没法不胜啊。”拍摄的是一些私人信件,寄信的是一位日本人(密电那集里提及的和中西功同为中共秘密党员的西里龙夫),收信的是原我党情报人员李云,信件时间从上世纪60年代到80年代。具体内容记不清了,但很多信上都有类似这样的话“在日本国内,法西斯势力仍然不死心,我会用我的余生一直跟他们斗争下去,人民斗争一定会取胜”。真的,句句铿锵啊。若在以前,我也许会对此抱之一笑,但是现在,只有尊重,尊重,再尊重。

 

他们是一些和青史留名绝缘的人,他们的故事如果没人说,也就化做尘与土被遗忘了,也许根本谈不上遗忘,因为在说之前,根本就没人知道他们存在过。“一面东风百万军”,他们就是“东风”,这种“东风”的诞生不是来自气流的相遇,而是来自信仰与危机的碰撞。一群日本人可以背叛同胞帮助敌国,因为他们站在全人类的高度;一个摩登女诗人能够在世人唾骂中缄默偷生,因为她完成任务的意志坚定;一个90岁老人直到今天也拒绝谈及陈年旧事,因为没有组织批准。

 

人没有信仰活着是乏味的,在物欲横流的今天,这已经是个很普遍的社会问题,你如果去问别人“你有信仰吗?”,人家会说你有病。关键在于“信仰”这个词在我们明白它的真正含义之前早已经用滥了。从这个角度看,我觉得《暗战》所介绍的那些主人公是幸福的,他们真的有信仰。而且我现在也相信,如果人真的有信仰,那么舍生赴死并不是一件非常困难的事情。因为从心理学的角度讲,人的精神意志在某些极端时刻是的确可以转变成能量的,而这种能量是惊人的。

 

现在都说,信仰缺失,我觉得,这并不是因为现代人的价值观念混乱了,而是因为信仰作为人性中最瑰丽的东西,注定只有在最危难的时刻才能迸发出来,那么和平年代呢……

 

现在,节目正在播出期间,不论收视率是否理想,大家确实已经尽了全力。正所谓“文章千古事,得失寸心知”,这里就毋庸赘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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