嚴嵩的才氣和乾隆的自知之明
嚴嵩是明代嘉靖年間的權臣,和明代弄權的太監王振、劉瑾、魏忠賢等人相比,嚴嵩是個科第出身的大才子。其文才不僅那些宮內宦官難以望其項背,即使是在同時代的文臣中間,也為世人公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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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惜他和嚴世蕃父子兩人是有才而缺德,這樣的人幹起壞事來水準更高。 史書記載嚴嵩長得疏眉朗目,身材修長有玉樹臨風之態,且聲音洪亮,出生江西卻不說方言,一口標準的官話,儀錶為文臣中的第一流,且在當兵科給事中的時候,政績不俗。這是當然是他發跡的本錢,但他最大的本錢是“一意媚上”,揣摩皇帝的心思。在皇權時代,應當說這不是個特別恥於提及的毛病,而是生存的必須。皇帝欣賞他一是青詞寫得好,嘉靖希望長生不老,好道教,喜歡用青詞來向上天祈福,當時入閣的大臣大多寫得一手好青詞。嘉靖二十一年,皇帝讓人制了五頂道士戴的“香葉束發巾”,賜給大臣。同在內閣的嚴嵩的同縣老鄉夏言認為有失體統,不願意戴,因此得罪了嘉靖。而嚴嵩不但美滋滋戴著這頂道冠去拜見皇帝,而且在道冠外籠上輕紗,以示御賜之物,當倍加珍惜。這樣做也沒什麼不對,那時候講“雷霆雨露,皆是聖恩”,君有賜不能不受。嚴嵩之壞,在於他利用皇帝的信任賣官索賄,將夏言、楊繼盛等耿直之臣迫害致死。後來他的兒子被殺,孫子充軍,家產被沒收,而他活到八十多歲,晚年乞食於墓地。——即向祭奠祖宗的人討剩餘的供品果腹,下場夠慘的。
這個大奸臣,不但文章寫得好,書法也非常棒,和宋朝兩大“奸臣書法家”蔡京、秦檜的水準相若。可以想見,他當權時,不知有多少人求其墨寶,其書法身價絕對是讓人咂舌的價碼。政治人物的書法價碼隨著權勢的消長而漲落,是一條規律。嚴嵩身敗名裂後,他的書法盛名也被他的奸惡之名淹沒了,但畢竟還是有些手跡留在後世。
據齊如山在一本書裏記載,清代京城有順天府鄉試的貢院,順天府鄉試為“北闈”,乃天下鄉試第一,皇帝非常重視,主考官都是尚書銜的。可這個貢院的大殿匾額上三個大字 “至公堂”,是嚴嵩所書。
這樣一個為朝廷選拔俊才的堂皇之所,懸掛的竟然是大奸臣題寫的匾額,誰也會覺得不舒服。乾隆帝想把它換掉,便命令滿朝書法好的寫這三個大字,他自己做為喜好舞文弄墨的天子,也寫過無數遍“至公堂”,後來他發現,自己的御筆和滿朝文臣所書,都不如嚴嵩,只好罷了,仍然讓奸臣的字高高懸掛。
以我有限的歷史知識,總以為乾隆皇帝是一個很驕傲的皇帝。當然,這個號稱“十全老人”的富貴天子有資格驕傲,他當政六十年間,至少表面上的文治武功超過前代。因此他很喜歡風雅之事,比如吟詩題詞什麼的啦。
說老實話,儘管他留下了一萬多首詩,但沒有把他當詩人,因為他的詩大多是詠太平盛世的順口溜,沒什麼詩味,僅僅比什麼“書奇景”、“萬里紅”雅一點。他的字,是典型的“富貴體”,粗大、媚俗、中規中矩,現在許多地方還能看到。乾隆的字雖然沒有風骨,有“墨豬”之嫌,但一筆一劃和字的構架的基本功還在,放到今天也算是上品了。
若歷史的車輪再往後走一些年,會怎樣呢?大奸臣的字再漂亮,也不能懸掛,這非關書法,而是政治正確與否的大事。皇帝或首席軍機的字再醜,也毫不謙遜地四處懸掛。
可驕傲的乾隆帝面對前明奸臣嚴嵩的題字,他竟然是就書法論書法,沒有因人廢字,自己的“富貴體”不敢取而代之。——難得這個“十全老人”沒有驕傲到自認為自己什麼都是天下第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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